严厉的数据和间谍法律的有选择的执行吓坏了西方公司
来自《经济学人》
纯粹根据跨越太平洋的西方高管源源不断的数量判断，中国正在从2019冠状病毒疾病开始之前的地方重新开始。过去几周，电动汽车制造商特斯拉（Tesla）的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在北京会见了中国官员，这是他三年多来首次访问中国。与此同时，美国最大银行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的杰米•戴蒙（Jamie Dimon）正在上海主持一个会议，来自世界各地的2500多名客户参加了会议。在过去三个月里，数百名商界大人物也进行了类似的访问。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高级官员一直在用一句口头禅迎接他们，即在疫情暂停之后，“中国重新开始运转”。
不过，一旦高管们安顿下来，许多人就会发现这个地方不那么受欢迎了。据《华尔街日报》报道，今年4月，中国政府加强了本已严格的反间谍法，并让中国间谍头目负责打击美国公司构成的安全威胁。官员们援引了在大流行期间引入的措辞模糊的数据相关法律，这使许多外国企业（无论是美国企业还是其他国家的企业）感到困惑。像共享电子邮件签名这样单纯的事情，在中国数据法的一些解释中被认为是个人信息，与国外的收件人共享可能会让你陷入麻烦。
由于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加剧，以美国为首的本国政府对中国企业的限制，外国人在中国做生意的空间已经受到限制。数据提供商 Wirescreen 表示，逾9000家中国企业受到西方制裁的打击。如今，习正进一步缩小企业的回旋余地。更糟糕的是，即使是在剩下的房间里谨慎的移动也可能招致灾难。
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一系列重大案件，令外国高管感到不寒而栗。今年3月，美国尽职调查公司明茨集团（Mintz Group）的5名当地雇员被捕，许多人怀疑他们可能违反了当地有关数据安全的法律。一个月后，当局对总部位于波士顿的咨询公司贝恩（Bain）展开调查，原因显然是类似的违规行为。
今年5月，电视台播放了警察搜查跨国研究公司 Capvision 办公室的画面。在摩根大通的会议上，鸡尾酒会上的闲聊悄悄地转向了一名在外国商界颇有名气的中国银行家的案子。据当晚的消息透露，这名银行家的拘留期将再延长三个月，原因不明。明茨表示，该公司“始终以透明、合乎道德的方式运营，并遵守适用的法律法规”。贝恩表示，它“正在与中国当局进行适当的合作”。Capvision 誓言坚决遵守中国的国家安全规则。
目前尚不清楚当局为什么把矛头指向这些顾问，不过有传言称，这与在新疆的侦查工作有关。美国指责中国在新疆使用强迫劳动力，还有在国内半导体产业的侦查工作有关。美国希望通过扣押先进的芯片来阻碍这些企业的发展。然而，缺乏透明度可能让事情变得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一些外国人正在认输。6月6日，红杉资本（Sequoia Capital） ，硅谷风险投资行业的坚定支持者，决定与其中国子公司分道扬镳，后者将成为一家独立的公司。6月10日，英国《金融时报》报道，微软将把几十名顶尖的人工智能研究人员从中国调到温哥华，部分原因是为了避免他们被中国大型科技竞争对手挖走，但也是因为担心受到中国当局的骚扰。一家瑞士资产管理公司的老板低声说: “老实说，我认为（中国）不适合投资。”很多外国人都同意。尽管如此，对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中国仍然是一个不能放弃的大奖。因此，那些留在原地的国家必须学会与两个而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超级大国共处。
撤销交易
明茨、贝恩和 Capvision 的困境触动了外国董事会的神经，因为它们的目标是调查人员、咨询顾问、律师和其他顾问，而外界依赖这些人的专业知识才能在遥远的地方站稳脚跟。客户最常见的做法是聘请这类中介机构，以便了解他们与谁做生意，查明任何隐藏的风险，并为交易提供润滑。
共产党当局一直对此类工作持怀疑态度，并出台了数据共享和国家机密方面的规定，如果得到执行，这些规定可能会被用于遏制此类工作。从业人员报告说，今年的执法变得更加普遍。在新疆和芯片制造等领域，企业调查现在似乎完全不受限制。有关更广泛科技行业关键投入的细节，似乎越来越多地被视为国家机密。科技行业可能成为美国新一轮制裁的目标。与政府有联系的商人的个人信息也是如此，他们经常发现自己被尽职调查公司盯上了。这个禁忌话题的清单不太可能是详尽无遗的。而且几乎可以肯定它正在延长。
万得资讯（wind Information）是一家中国数据公司，受雇于世界各地的银行和券商，提供有关中国企业的财务信息。中国当局已要求该公司停止向外国人提供部分服务，表面上是因为他们可能违反数据安全规定。另一家企业数据提供商企查查也是如此。一些为外国公司工作的中国分析师受到中国当局的拜访，要求他们展示一个更加乐观的中国形象。中国官员担心，美国监管机构的披露可能泄露滴滴环球科技供应商的秘密，甚至是敏感乘客的下落，这种担忧足以迫使这家叫车公司去年从纽约退市。
当揭发丑闻的公司试图挖掘公开信息之外的信息，或者公司自愿提供的信息时，情况就更加棘手了。对于一个爱管闲事的顾问来说，询问太多关于一家事实证明与有权势的官员有着无形联系的公司的问题，可能尤其危险。正如一位顾问所言，这些问题根本“不应该被问及”。许多公司现在拒绝了“加强”尽职调查的要求，这可能会让客户陷入困境。
即使是在大多数商业交易中，从写电子邮件到交换银行账户信息等单调乏味的行政和法律工作也变得令人担忧。伦敦研究公司 Enodo 的戴安娜•乔伊列娃（Diana Choyleva）指出，过去，外国公司最担心的是知识产权泄露给中国竞争对手，而现在，它们担心的是中国合作伙伴向它们提供的信息。一家全球性律师事务所的老板说，从技术上讲，他已经不能与在中国的合伙人通信了。当问题中的中国公司和许多公司一样与国家有联系时，它的任何信息都可能被列为国家机密。
外国公司正争先恐后地应对这种危险的新环境。一位顾问指出，为了避免意外的数据泄露，一些公司正在考虑开发解析包括合同和电子邮件在内的所有信息交流的软件。他们可能还需要雇佣和培训人员来检查计算机标记为敏感的任何数据。专家们将其与银行和其他跨国公司十多年前开始实施的反洗钱系统进行了比较。
许多西方公司也开始制定“行动计划”来应对新的风险。这些都是由内部法律顾问或外部律师事务所设计的，通常是在跨国公司地区办事处的要求下设计的，这些地区办事处热衷于向美国总部展示准备工作。
Hogan Lovells 律师事务所的本杰明•科斯特泽瓦（Benjamin Kostrzewa）表示，这些计划的范围和深度，使其不同于企业过去制定的典型的业务连续性计划。它们基于对迅速变化的中国法律的广泛调查，比如有关数据、知识产权和国家安全的法律，以及同样变化无常的美国法律限制。它们的条款尽可能通过对所涉及的任何中国公司和个人的评估得出。
该计划考虑的意外情况包括，如果一家公司突然被迫撤出中国，审查办公室租约、雇佣合同和其他法律责任。企业在派遣高管前往中国方面也更为谨慎。一位矿业高管描述了，在访问中国大陆之前，如何与该公司的律师进行长时间会晤，讨论如何应对被捕或与中国官员发生其它冲突的情况。这位高管表示，如果没有这种培训，合规部门就不会批准赴中国旅行。
一位顾问解释说，与此同时，为了确保遵守中国的数据法，中外合资企业一直在重组它们处理和存储信息的方式。许多表面上作为一个单位运营的合资企业正在瓜分数据托管，以确保外国合作伙伴最终不会持有任何可能被视为国家机密的东西。任何中国知识产权都保存在中国的服务器上。
研究公司凯投宏观（Capital Economics）的马克•威廉姆斯（Mark Williams）表示，人们也越来越担心，如果中国与西方发生冲突，跨国公司的资金可能被没收或冻结。作为回应，顾问们表示，一些外国公司正在建立公司结构，这将减少它们在中国的总体财务风险敞口及其资本管制。其中一个策略是在中国成立新公司，利用从中国银行借来的资金购买外国公司在中国原有子公司持有的资产。然后，原始公司将出售所得汇往海外。如果这些资产被没收，负债将落在中国的银行身上，而不是外国跨国公司或其海外银行。
这种安排之所以能够实现，是因为过去4年来一系列规则变化，放宽了向新成立的外国实体提供贷款的标准。尽管这种结构目前仍很罕见，但一些顾问认为，它们是信心恶化的迹象。这种信心几乎肯定会进一步恶化，因为决心不放弃中国梦的外国公司发现自己处于一种不可能的境地。他们必须遵守西方的制裁，同时也要遵守中国越来越严厉的法律和习控制信息跨境流动的愿望。为了让这个体系发挥作用，无论是中国还是西方都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中国过去愿意为了经济增长而这样做。如今不再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