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工作人员不会被机器人取代，他们很快就会被迫表现得更像机器人。
放弃所有的希望吧，你们这些合并电子表格单元格的人！上周，在其年度 I/O 会议上，谷歌花了数小时详细介绍了大型语言模型将如何帮助世界各地的知识工作者将他们繁忙的工作卸载到一个渴望的、有能力的神经网络军团。该公司不久将把人工智能功能引入到 Gmail、 Google Sheets 和 Google Slides 等程序中，这些程序将允许用户输入简单的命令并接收复杂的输出：例如，整个电子邮件组合或自动生成的表格。谷歌所承诺的未来让人感到熟悉ーー这一切都是为了提高便利性和一键点击的效率ーー我讨厌这样。工作场所的人工智能感觉像是腐蚀性意识形态的最纯粹的升华，它要求工人无摩擦的生产力：我们的劳动变得越容易，我们能做的就越多，我们被期望做的也就越多。
这就是人工智能如何为我们的工作，一次一个 ChatGPT 生成的幻灯片和收件箱集成。这是真正的人工智能末日即将到来的景象，感觉更像是没有灵魂的磨盘。人类不会被复仇心切的人工智能消灭，办公室职员可能不会被机器取代；相反，我们将被期望自己生产和行为更像机器人。没有魔鬼终结者中的天网，更多的是贝恩这样利用AI的公司。
在其理想化的状态下，生成性人工智能是最终的生产力工具。大型语言模型看起来很聪明（尽管根本不可靠），经过了海量信息的训练，而且非常有能力。他们写出了看上去像 LinkedIn上出现的那种循环往复的文章；在工作计算机上运行 ChatGPT 窗口已经类似于某些人离不开的拼写检查。ChatGPT 的代码解释器插件能够编辑视频，从复杂的电子表格中提取和分析信息，并在单一提示下构建令人眼花缭乱的自定义图表和可视化。
人工智能的前景是自动化，而自动化的前景是消除生产过程中的摩擦ーー打字、处理数字和合成信息之类。生成人工智能工具在本质上是模式识别引擎，它们的广泛应用被其传道者视为世界智能数量快速扩张的开始，不管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一种由无限可能性定义的生产力愿景。
我们以前见过这个。一次又一次，一项技术承诺通过削减我们生活中的低效率来提高生产力。我们被告知，它将把我们从收件箱的暴政或工厂车间的劳作中解放出来，我们将收回我们的时间，这是最宝贵的商品。但是这些时间通常会被重新投入到更多的劳动力中。这个逻辑是简单而循环的：提高效率使我们更有生产力。弗雷德里克·温斯洛·泰勒和他的秒表无情地优化了伯利恒钢铁公司的工厂车间，监视工人，迫使他们消除休息和简化动作。泰勒主义的原则永远地改变了商业和管理。但是它的收益并没有给工人带来好处，他们只是被迫每次轮班都生产更多的产品。
这个故事以许多平淡无奇的办公技术重演。电子邮件并没有瓦解办公室间备忘录和工作场所通信的文化，但它确实让人们随时都能接触到它们。Slack，企业邮件杀手，没有清理我们的收件箱。相反，这只不过是工作场所员工必须参与的另一种渠道ーー另一种在任何时候都能立即变得富有成效并为我们的同事和老板所用的方式。为什么我们应该期望生成性人工智能将我们从这个熟悉的循环中解放出来？
在一个生产内容、通信、研究和代码的成本接近于零的世界里，资本主义的力量会以尽可能多的要求作为回应是合情合理的。即使人类不是产生每一个单词，短语，声音，或数字字符串的人，人类将负责生成，编辑，和收集所有这些合成媒体。如果人工智能要来抢我们的饭碗，它的计划就是把我们都变成人工智能系统的中层管理者。唯一的问题？中层管理人员压力很大，工作很辛苦，通常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人们嘲笑中层管理人员，因为他们的产出很难界定和监督ーー他们被视为链条中的一环，有时这种看法是不公平的。
当我展望一个由生成性人工智能工具主导的未来，这些工具嵌入了工业的每一个角落和缝隙，我害怕即将到来的磨难。我看到收件箱被机器人的反应和快速生成的幻灯片压垮。一大堆容易被遗忘的、lorem-ipsum（译者注：使用拉丁字母的网站用来填充内容但毫无意义的内容）式的电子邮件，其唯一目的就是激发其他机器人回复他们礼貌、权威的 MBA 演讲。我看到创意产业为了创造令人眩晕的规模的内容——人工智能互联网——而剥夺了他们的人性。如果任何人都能以任何流行歌手的风格创作出一首摇滚乐曲，那么音乐产业会发生什么呢？可能不是对艺术家的彻底毁灭，而是对她技能的贬值ーー对这位在职音乐家来说，又是一场技术危机。
人们可以想象一个未来，与唱片公司签订严格的合同要求艺术家每年发行多张专辑，既然他们可以外包抒情作品、人声和录音室环节。更多的内容意味着流媒体平台的算法齿轮和 AI 驱动的推荐引擎需要更多的润滑油。同样的逻辑也适用于我的职业：既然出版社已经有了自己的基于人工智能的研究和写作助手，为什么他们不希望作者每天能写出五六篇故事呢？当然，这种容易被遗忘的、大规模生产的内容的海啸会稀释广告市场，降低针对这些内容的销售成本，这意味着更大的需求是生产... ... 更多的内容。
你已经可以看到这个枯燥、高效的未来的轮廓了。像 Netflix 这样的电影公司正在考虑让生成式人工智能程序为动画节目绘制素描，好莱坞也有传言称，在作家协会罢工期间，电影公司正在考虑使用人工智能撰写初稿（稍后将由人类完成）。大型科技公司计划将搜索重新设想为一个交互式的、由聊天机器人驱动的围墙花园，其中也包括内容污泥。输入一个问题，用友好助手的声音得到一个规范的回答。正如我的同事达蒙•贝雷斯（Damon Beres）最近所写的，这个过程“让互联网感觉变小了”，而且可能起到了大坝的作用，阻碍了各地网站的搜索流量。在这种想象中，搜索引擎不需要出版商提供高质量的产品ーー它们只需要大量的拷贝来维持算法机器的运行。
2017年，我采访了研究员乔纳森 · 奥尔布赖特（Jonathan Albright），他向我展示了他是如何在 YouTube 上偶然发现一个奇怪现象的。他发现了一个由成千上万个视频组成的频道宝库，其中大多数都是粗糙组合的幻灯片，使用从网上政治新闻文章中复制的文本和图像。播放幻灯片时，一个停顿的计算机语音读取文本中的引语。这些频道每三分钟就会发布一次千篇一律的新视频，大部分内容都不堪入目，其中一些视频还没有任何浏览量，但也有视频有成千上万的播放量。经过一番挖掘，他发现这些视频是由人工智能生成的，目的是影响 YouTube 的推荐算法。视频的内容无关紧要ーー重要的是它向平台发出的信号：对政治新闻视频的需求。
当时，我对机器人影子经济的想法感到不安——为机器人制作内容，其唯一目的就是使平台稍微倾向于人们的喜好。现在，影子经济似乎成了人工智能未来的模板。对于这些类型的生产力工具，乐观的观点总是认为它们释放了人类的潜力和创造力ーー而且它们将会这样做。但很难想象这在规模上会是什么样子。创造力是一个效率低下的非线性过程，欢乐和奇迹在摩擦中产生。在许多方面，生产力正好相反。人工智能首先是一个完全实现的生产力工具，它的使命是尽可能消除摩擦。人工智能正在冲击我们的工作、创造力和文化ーー只不过可能不是以你所期望的方式。也不是什么天启，比那无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