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KATE KNIBBS
来自：连线杂志
2023年4月11日
安迪 · 亨特的电子商务平台在全球范围内大受欢迎。现在他的使命是证明小企业可以在不出售的情况下扩大规模。
“你还记得是什么啤酒吗?”
安迪 · 亨特在回答我的问题前停顿了这么久，真是尴尬。他在搜肠刮肚。我让他告诉我那天晚上他想出的什么点子让他创办了 Bookshop.org，这是个个非常成功的图书销售网站。作为一名前杂志编辑，他要提供细节。
他记得最简单的事情: 那是2018年。他在上班的路上。当时，亨特经营着一家中型文学出版社 Catapult，这是一份需要在行业活动中闲聊的工作。在这个头脑风暴的夜晚，他远离了两个年幼的女儿和他平常的晚间工作ーー洗碗、睡前故事ーー并且有了一个难得的时刻来思考，喝了一杯啤酒。
是哪种啤酒呢？“那是，嗯，一个角鲨头印度淡色小麦啤酒（Dogfish Head IPA）,”亨特最后回答。好吧，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在加州伯克利一条安静的路上，他独自一人住在一间整洁的Airbnb房子里，那是间浅蓝色的平房。他棕色的头发有点乱，正在喝淡色啤酒。他很喜欢音乐。（“你可以说我在听Silver Jews，亨特说。）
在最近的一次工作晚宴上，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美国图书商协会的一位董事会成员对他说的话。如果电子商务是独立书店的福音而不是它们的生存威胁，那会怎样？书商协会运营了 IndieBound 项目，当博客作者和记者引用或评论一本书时，他们可以通过这个项目链接到独立书店，而不是Amazon。但是它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关注。
那天晚上，在伯克利，晚上的孤独和一点酒精的不寻常组合触发了亨特大脑中的一些东西，或是把一些什么东西撞到了一起。不管怎样，到了早上，他已经没有宿醉，而且已经有了关于如何发展 IndieBound 的主意，包括简化在线购物的流程，并将其与社交媒体整合之类。另外：“我希望它更美观”，他说。
当亨特回到纽约的家中时，他把自己的建议发给了当时的书商协会首席执行官奥伦 · 泰彻（Oren Teicher）。泰彻喜欢这个主意，但还拒绝了。书商协会实际上对拓展 IndieBound兴趣不大。但如果亨特愿意自己推进这个项目，创造一个改进版的IndieBound的话，协会可以投资一些钱。
尽管 Catapult 让亨特忙得不可开交，但他确实相信自己的愿景: 一个将各个独立书店联合起来加强版电子商务平台。即使小书店没有资源建立自己的网上商店，它们也值得在网上找到顾客。把它们联合起来，这感觉就像是正义的十字军东征。此外，亨特感觉这应该是个低成本的副业。
一开始只是出差时的一时兴起，后来就成了亨特职业生涯中的一个伟大项目。在成立的最初几年，Bookshop甚至超越了其创始人的预期，展示了其模式对小企业的帮助。现在，亨特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新的情节转折：他想向企业主展示如何在不出售的情况下扩大规模ーー无需与竞争对手内卷。
独立书店的问题在于，许多店家没有足够的带宽来经营自己的网上书店。如果不依靠Amazon，它们的库存和发货能力受到很大限制。此外，有时候独立书店不想参与电子商务，它们的存在主要依赖于书架上摆满的书籍、阅读的角落以及精心选书的员工。消除这些经验似乎与底线背道而驰ーー尽管这可能是必要的。
Bookshop.org提供了另一种选择。假设你是一家小书店的老板，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在Bookshop.org上建立一个数字店面，列出你想要出售的书籍，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创建书单来反映你书店的世界观。实际上你不必自己仓储任何一本书，Bookshop.org与批发商Ingram合作来完成订单发货，这样你就可以免受库存和运输的困扰。你可以从你店面出售的任何一本书的封面价格中获得30% 的佣金。（如果你是一个博主、作家、有影响力的人，或者其他爱好读书的人，你可以以个人身份加入 Bookshop，即使你没有一家实体书店，无论你卖什么都可以拿到10% 的提成。）
Bookshop.org自身也出售书籍ーー你可以在其主页顶部的搜索栏中键入一个名字，很快就会发现一个“添加到购物车”按钮。如果实体店加入Bookshop.org的利润分享池，就可以从这些销售中赚钱，Bookshop.org将这些销售额的10% 捐给利润分享池。
书店没有为传统风险投资量身定做的宣传，如果有的话，那就是相反的。
从技术上讲，Bookshop.org不需要独立书店加入它的平台。如果目标仅仅是在网上销售书籍，那么它像巴诺书店或早期的亚马逊那样做就可以。但显然，那样的话就没什么特别之处了，亨特也压根不会干。帮助独立书店是他的全部目的，他觉得这是一种近乎精神上的驱动力。
亨特童年时期的动荡使他仿佛一个青少年小说的主人公。他的父亲在他11岁的时候离开了他，他的母亲因为精神疾病多次被送进精神病院，这贯穿了他的青年时期。很多时候，亨特和他的哥哥们只能靠自己。没有成年人的定期照顾ーー比如确保他有干净的衣服或洗发水ーー亨特很难交到朋友。他经常一个人待着。
他所在的马萨诸塞州小镇没有书店，但有图书馆；他放学后和周末都会去那里。“一开始我就成了一个阅读者，因为它给我带来安慰。”他说。他什么都看，《纳尼亚传奇》，朱迪・布鲁姆，他痴迷于《沃特希普荒原》（Watership Down），无论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一本，连他的老师都取笑他。
亨特16岁的一个夏天，他的母亲带他和他的兄弟们去了缅因州的一个小木屋。当其他人在游泳和日光浴时，亨特突袭了小屋的图书馆。店主的书架上摆满了让这个少年震惊的书：艾尔德里奇·克利弗（Eldridge Cleaver）的《冰上的灵魂》、《马尔科姆 · X 的自传》、玛丽莲·弗兰奇（Marilyn French）的《女人的房间》、詹姆斯·西蒙·库宁（James Simon Kunen）的《草莓宣言》。亨特说: “那些书让我大吃一惊”。他开始了反主流文化的狂欢，熬夜在炉火旁读书。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亨特的社交生活发生了转变。“高中毕业时，我的社交状况比11岁时好多了。”亨特说，“因为我没有父母在身边，我们举办了大型啤酒派对……这让我很受欢迎。”亨特仍然是一个热心的读者ーー他在马萨诸塞州立大学(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学习哲学ーー但他不再生活在边缘地带。1993年，从马萨诸塞州立大学毕业后不久，他与人合作创办了一本音乐爱好者杂志，起了个弗洛伊德味十足的名字——《妈妈和我是一体》（Mom and I Are One），还主持了有猫女魔力（Cat Power）之类的表演者参与的派对。
毕业后，亨特不知道做什么。他搬到了洛杉矶，开始在迪斯尼工作——这并不是他梦寐以求的工作。六年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担任《卑鄙》（Mean）杂志的编辑。《卑鄙》杂志是野兽男孩乐队（Beastie Boys）《大皇家》（Grand Roya）)杂志的一些前员工发起的一个无拘无束的项目。在那里，他开始兼职从事小规模出版业，这是他创业精神的早期体现。“如果你想要一本杂志，我会为你做一本杂志。”亨特说，他的客户范围很广，包含了Lollapalooza音乐节到一个神经科学组织（它推出了一本名为《大脑世界》(Brain World)的杂志），他还认识了一位视觉艺术家，艾莉森·伊丽莎白·泰勒（Alison Elizabeth Taylor），他们最终相爱。
2004年，泰勒考上了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生院，他们搬到了纽约，一起住在学生宿舍里，而亨特则远程为《卑鄙》工作。泰勒后来在某些当代艺术圈子里成为了一股重要的力量，亨特看着自己的搭档追求自己的创作梦想，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更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写作抱负。他参加了布鲁克林学院的 MFA 项目，在那里他遇到了同学斯科特 · 林登鲍姆（Scott Lindenbaum）。他们同感于文学杂志太难找到读者时，亨特的出版欲望又回来了。他和林登鲍姆决定制作一本任何人都可以在网上免费阅读的杂志。2009年，“电子文学”（Electric Literature）首次亮相，它通过在一个新兴的名为 Twitter 的平台上逐行发布里克 · 穆迪(Rick Moody)的短篇小说而引起轰动。这是一个亨特和林登鲍姆引以为傲的技术乌托邦创新，它们声称是这是第一个有自己APP的文学杂志。
“《电子文学》诞生于一个充满数字化将如何影响文学文化的焦虑的时代,”亨特说。“我们决定成为房间里的乐观主义者。”文学机构鄙视数字化，但事实证明，人们想在笔记本电脑上阅读有关书籍的内容。
《电子文学》从一开始就大受欢迎，吸引了像科尔森 · 怀特海德（Colson Whitehead）、迈克尔·坎宁安（Michael Cunningham）和莉迪亚 · 戴维斯（Lydia Davis）这样的知名作家，并积累了一个忠实的订阅群体。它从来不是一个巨大的赚钱机器，而且它的运营预算微不足道。《电子文学》在2014年转向了非盈利模式。迷上了创业的亨特，开始关注他的下一个项目。
他已经和摩根·恩特里金（Morgan Entrekin）这样的人建立了联系，恩特里金是独立出版公司格罗夫·大西洋(Grove Atlantic)的总裁，他欣赏亨特在《电子文学》所做的事。2015年，亨特与恩特里金共同创办了文学文化新闻网站“文学中心”。
同年，他还与伊丽莎白•科克（Elizabeth Koch）共同创立了 Catapult（是的，就是那个科氏工业集团的科克），Catapult 很快与 Counterpoint 出版社合并，这意味着亨特突然掌管了一家出版社，该出版社曾出版过加里•斯奈德（Gary Snyder）等令他年轻时大开眼界的作家的作品。Catapult 还举办了写作课程，并出版了一本在线杂志。《电子文学》把亨特带进了出版界，但是Catapult把他带到了一个新的水平。有一段时间，亨特同时为这三家公司工作，尽管这意味着他那本650页的小说《上帝爆炸》（God Exploded）被搁置（这本小说讲述的是一个人试图围绕宇宙大爆炸实际上是一个神的自杀这一观点开创一种宗教），但 Catapult 的书籍和杂志获得了评论界的认可，包括国家杂志奖（National Magazine Award）和笔会/福克纳奖（PEN/Faulkner Award）。
(今年，随着科克将注意力转向她在2021年创立的非营利组织Unlikely Collaborators，Catapult 突然停止了写作课程和杂志的运作)
与此同时，亨特眼睁睁地看着亚马逊不断地摧毁书店。他开始思考如何阻止这一切。答案似乎在于让小型独立书店上网。他记得曾与业内人士讨论过建立一个非盈利机构替代Amazon的想法，但遭到了嘲笑。
在美国图书商协会拒绝了亨特提升IndieBound的计划后，他决定继续前进，实现自己对电子商务的愿景。但要做到这一点，他必须找到更多的钱。亨特仍然全职担任Catapult的出版人，同时也担任 LitHub 的出版人和《电子文学》的编委。只要有机会，他就会积极地向潜在投资者推销。他表示: “我一个会议接一个会议地赶。只有我一个人，非常孤独。”当他有了足够的资金后，立刻开始寻求帮助。
2019年，亨特接触了喧闹、留着胡子的资深杂志出版人大卫 · 罗斯（David Rose），他曾在《伦敦书评》（ London Review of Books）和《拉普汉姆季刊》（Lapham’s Quarterly）工作多年。当亨特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提出他的计划时，罗斯记得“看到了钱在发光”，他觉得亨特提出了尚不存在的模型，这很疯狂。罗斯想，这是个少见的有商业头脑的文学书呆子。亨特认为备受尊敬的罗斯信任他是一个奇迹，于是他聘请罗斯担任Bookshop.org的第一位执行董事。
当时，罗斯是左翼杂志《巴弗勒》(The Baffler)的顾问。有一段时间，两人组成了创业冲刺的团队，罗斯负责行政细节，亨特负责以微薄的预算推出一个电子商务网站的项目工作。最终，他们雇佣了另外两个人来管理公司的社交媒体业务，并与独立书商发展合作关系。
罗斯继续为《巴弗勒》杂志社工作，并在杂志社的办公室里有一张办公桌。他不喜欢长途跋涉去Catapult办公室，那里又小又热，所以他问《巴弗勒》的执行董事瓦莱丽 · 科尔特斯(Valerie Cortes) ，Bookshop.org是否也可以在《巴弗勒》的曼哈顿总部办公。他们经常混在一起，有时会去喝一杯，或者出去唱卡拉 OK。但即便是罗斯的参与，也无法让《巴弗勒》的团队相信Bookshop.org是个好主意。科尔特斯说: “一开始，大家并不赞同这种做法。根据罗斯的说法，Bookshop.org团队感觉自己就像是“角落里的怪人”，在白日梦中苦苦挣扎。他表示: “有一个流传已久的笑话，是关于我们能坚持多久的。”。对抗Amazon似乎是一件愚蠢的差事。
甚至连Bookshop.org的投资者，包括摩根 · 恩特里金，也不抱太大希望。“在我发给少数几个朋友的电子邮件中，我要求他们参与进来，我说，‘瞧，支持这项工作是一件非常值得做的事情。但你不会得到风险投资般的回报。”尽管如此，亨特还是拿到了他的钱，包括威廉·赫斯特三世的一笔投资。他说服了大约200家书店在网站上线之前签约，并与图书批发商Ingram达成了一项协议，确保了向买家提供图书不成问题。
2020年1月28日，Bookshop.org 上线，并在早上7点进行了首次销售。一些《巴弗勒》的工作人员压抑了他们的怀疑足够长的时间之后，当晚同Bookshop团队一起庆祝。尽管如此，亨特还是因克制而犯了错误：罗斯取笑亨特，说他只带了一瓶香槟给大家分享。亨特表示，他只预期他的四名员工能到场。他对这个项目有信心，但他对概率感到担忧。“我们的跑道非常非常短。”他说。
亨特觉得他们最终可能会赚到一百万美元，他保留了自己在 Catapult的日常工作。
然后就是新冠。正如恩特里金所说的那样，“Bookshop运气不错。”。封控使许多依赖人流的独立书店深陷困境ーー它们没有网上商店。但这里是Bookshop.org，为实体书商提供低风险的电子商务选择。书商所要做的就是创建一个数字店面，Bookshop.org负责其他一切事情，包括完成订单和纳税。
来自美国书商协会的资金和推广支持帮助使得这家新公司在书商中显得可信。Bookshop.org没有广告预算，但亨特聘请了一名公关，她从反亚马逊的角度努力地推动公关策略。困在家里，人们想要支持本地的商业；当人们正在寻找这样的方法时，Bookshop.org的第一波媒体报道及时向他们展示了做法。突然之间，Bookshop.org成了电子商务的面包发酵剂。它以惊人的速度发展，甚至连它年轻员工也感到吃惊。
Bookshop.org在四个月内就击破了亨特百万美元的目标。“我们在二月份卖出了价值5万美元的书,”他回忆道。到三月底，书店每天的销售额约为7.5万美元，31日更是创下单天10.2万美元的新纪录。亨特和他的几个员工工作疯狂，有时一天工作18或20小时，以跟上客户服务的要求，并确保订单按时发货。“我们真的不得不仓促行事。”罗斯说。他们知道人们是第一次尝试他们，所以订单处理不当可能会毁掉声誉。“当时气氛很紧张。”他说。
那年夏天，Bookshop.org变得更大了，达到了它自己都无法复现的销售顶峰。“一天90万美元,”亨特说。
每六个月，书店就会将其销售额的10% 以同等比例分配给那些选择加入其盈利分享池的书店。一些书店老板在检查他们的账户时感到吃惊。在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郊区经营“翻页书店”（Turning Page Bookshop）的维琳达 · 米勒（VaLinda Miller）正面临一场危机，她的书店因空调故障引发了一场严重的霉菌爆发。她意识到她将不得不搬家，但是她没有能力支付新房东几个月的房租，更换损坏的商品，并且一次性付清搬家工人的工资。当她终于想起查看自己的Bookshop.org账户时，她惊讶地发现，“翻页书店”有超过19,000美元，足够支付搬家的费用。“它在最佳时机出现,”她说。“这是上帝的恩赐。”
前艺术策展人、芝加哥“分号书店”（Semicolon）老板丹尼尔•马伦（Danielle Mullen）从不喜欢担心网上销售。她的策展才能使她的书店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社区空间：她挑选的艺术品挂在墙上，书架上摆满了主要来自有色人种作家的书籍，她的销售伙伴知识渊博，也很擅长言谈。她专注于把书店打造成适合亲身体验和聚会的场所。但是有一天晚上，当她和一个朋友一边喝着加了料的热苹果酒时，她心血来潮地注册了一个Bookshop.org页面。她说，对她而言，Bookshop.org这项服务也突然成为了商店的“命脉”，成了“不可或缺的东西。
2020年夏天，种族正义的起义席卷美国，Bookshop.org突出显示了黑人拥有的书店，并策划了反种族主义的阅读清单。马伦只是芝加哥第排三位黑人女性书店老板，这一事实吸引了希望支持黑人企业的购书者。“我想那年我们在书店上销售了200万美元,”她说。“太疯狂了”
去年夏天，我在 Wicker Park 一条繁华街道上她店铺旁边的一家咖啡馆里遇到了马伦。外面太热了，露台上的金属桌子都烧起来了。马伦心情很好，“分号”做得很棒。事实上，棒到她打算在迈阿密开一个前哨基地。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会一直呆在Bookshop.org。她更喜欢专注于自己的实体店，她尤其不喜欢这样的想法，即独立书店需要一家第三方科技公司的帮助来与在线销售竞争，即使这家三方科技公司的意图是好的。
马伦并不是唯一一个感到矛盾的人。杰夫 · 韦克斯曼（Jeff Waxman）曾经是一名书商，现在是一名出版业销售代表。在 Bookshop.org成立之前，他曾是该公司的顾问。他担心，该公司正在将那些本可以直接从当地商店购买的顾客转移到自己的网站上。他表示: “事实上，直接通过书店购买书籍总比通过中间商购买好。”。
亨特理解这些批评。他同意，对于书店、整个经济以及当地社区而言，买书的最佳方式是走进当地的书店，亲自购买一本。他甚至不认为Bookshop.org是第二好的选择。如果当地书店有网上商店的话，他们可以直接从这些书店购买。亨特认为书店是第三好的选择——好心中间人。而这第三个最好选择恰恰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人们实际购买书籍的最流行的方式是：直接在Amazon上点击“购买”。
图书受众研究公司 Codex-Group 总裁彼得•希尔迪克-史密斯（Peter Hildick-Smith）表示，Amazon控制着美国图书市场一半以上的份额。杰夫•贝索斯（Amazon创始人）的公司每年新书销售额约为40亿至50亿美元。相比之下，亨特说，Bookshop.org销售只相当于约1% 的亚马逊的份额。在Bookshop.org和亚马逊之间，与其说是苹果和橙子，不如说是一棵传家宝般的苹果树与世界上最大的商业柑橘园之间的对比。
但亨特想要成长。在美国和英国，大约有2200家书店参与了Bookshop.org的利润分成。有朝一日，亨特希望将Bookshop.org模式推广到图书以外的领域，帮助五金店或玩具店等小企业建立自己的联盟平台ーー成为另一家类似于“万能商店”（Everything Store）的商店，但其核心是保护小企业，而不是与它们竞争。
就目前而言，这只是白日梦，但真正的扩张正在进行中。亨特希望通过帮助独立书店提供实体书的替代格式，与亚马逊的有声书和播客服务 Audible 展开竞争。2020年，他与销售有声书籍的初创公司Libro.fm建立了合作关系。像Bookshop.org一样，他们与独立商店合作，分享利润，因此合作感觉很自然。现在，书店的顾客被引导到Libro.fm上购买有声读物。
去年，在考虑了几个Bookshop.org的发展方向后，亨特把目光投向了电子书。他打算为该项目筹集200万美元，但Bookshop.org没有为传统风险投资量身定做的说辞。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相反的。Bookshop.org的股东协议禁止向亚马逊及其同行出售公司（“任何当时的零售商——目前排名前十的零售商”） ，这意味着未来不会有任何大规模收购。尽管经济形势动荡不安，而且亨特对风投不太友好，但他已经筹集了230多万美元。（我可以证明，当他充满诗意地谈论另类电子书平台的重要性时，他听起来是多么有说服力），最大的投资者是威廉·赫斯特三世，第一次融资时也是他。
在疫情爆发之初，书店是电子商务的摇钱树。它以惊人的速度上升，甚至连它的小员工也感到吃惊。
人们将可以在浏览器中阅读Bookshop.org的电子书，或者在苹果和安卓设备上的应用程序上阅读（但目前还不能在 Kindle 或 Kindle 应用程序上阅读）。这样的安排对于读者来说将是一个艰难的商业主张和沉重的体验。首先，苹果从其应用程序商店的所有收入中抽取30% 。亨特希望人们能够采取额外的措施，通过浏览器而不是苹果的应用商店购买Bookshop.org电子书，然后在它的应用上阅读，这样可以避开苹果税。
一家电子书初创公司蜂鸟数字媒体（Hummingbird Digital Media）尝试过这样的项目，但失败了，它无法从Kindle世界中吸引客户。蜂鸟数字媒体还允许独立商店开设自己的店面，并从中分得一部分利润。后来该公司被收购并重新命名，现在名为 Booksio，主要是向慈善机构捐款，而不是向书店捐款。
亨特乐观地认为，他可以通过建立在Bookshop.org先前存在的客户基础上取得成功。计划的一部分是将电子书与社交网络相连接，“使它们成为在线交流的一部分。”他想让人们更容易分享电子书的链接，就像分享《纽约时报》或《华盛顿邮报》付费内容的片段和链接一样。到目前为止，他已经雇佣了一名工程师，并且正在招聘更多的工程师。“我们已经使用了很多开源技术来支持另一种电子书系统,”亨特说，“但在此之前，基本上都是图书馆在使用这项技术。”他的目标是在今年年底前推出该平台的beta版。
不仅如此。今年秋天，Bookshop.org将出版莉迪亚•戴维斯的短篇小说集。这种合作关系的魅力，不亚于让缪西娅•普拉达(Miuccia Prada)为一些小型精品店设计胶囊系列。
这也是戴维斯的主意。当她出版她的上一本书时，她意识到她有多么不喜欢亚马逊通过她的作品获利。“我下定决心，下一本书，我会尽我所能避开亚马逊。”她说。她的经纪人支持这一决定，但她的长期出版商法勒、斯特劳斯和吉鲁（Farrar, Straus and Giroux）否决了这一决定（戴维斯说都是关于“契约与反响”），戴维斯的经纪人建议向亨特征求出版商的意见，这些出版商可能愿意避开无所不包的Amazon。戴维斯说: “当他说他想自己出版这本书时，我们俩都很吃惊。”她对这个过程很满意。“他非常快，非常有效率，非常足智多谋。”戴维斯知道她的销售会受到影响，但她不在乎。
这是一个名为“Bookshop版本”的项目的首次亮相，该项目将通过Bookshop.org和独立独立进行独家销售。亨特并没有打算把它变成一个系列，但对戴维斯而言，她希望她的行为可以激励其他作家。“我真的很高兴我能做到这一点,”她说。“无论如何我都不后悔。”
在芝加哥一个阴沉的下午，当我赶上分号书店的丹尼尔 · 马伦时，太阳已经好几天没有出来了。正是这种天气迫使你去谷歌(Google)搜索 SAD 灯ーー或者搬到佛罗里达。上次我们谈话时，马伦兴高采烈，满脑子都是她自己的扩张计划。独立书店的销量正在上升。在过去的几年里，新开了300多家独立书店。有些人ーー看起来人数刚刚够ーー就是更喜欢像分号这样的实体店，所以我期待着马伦会给我一个满意的更新，她在迈阿密的前哨站开张了吗？
“不,”她说，“事实上，一切都变了。”
她美丽的柳条公园商店一再被淹，房东也没有帮忙。情况变得如此糟糕，以至于马伦决定把店面搬回原来的位置，搬到西河(River West)一栋有130年历史的公寓楼底层的一个较小的地方。西河是一个熙熙攘攘的社区，有时髦的意大利餐馆和豪华公寓。
她提出要买下整栋大楼，希望能在芝加哥永久居住。这令人兴奋，但是也很昂贵。价格如此之高，以至于马伦再次发现，分号从Bookshop.org赚到的钱至关重要: “有点像它帮助我们挨过了新冠大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