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刊

美国没有通过文明测试——《大西洋月刊》

我这个年龄的美国人在未来一年死亡的可能性大约是瑞士同龄人的六倍。

作者:Derek Thompson 来自:《大西洋月刊

对一个文明的真正考验可能是一个基本问题的答案: 它能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吗?

在有史以来的大部分时间里,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大约一半的人(我们中有数百亿人)在青春期结束前就去世了,直到18世纪左右,当时医学和卫生学上的突破使得人类寿命大幅提高。例如在中欧,儿童死亡率从1750年的50% 左右下降到2020年的0.3% 。关于人类进步,没有比这更明确的证据。

美国的文明测试怎么样?如果与其他国家的曲线进行评级,那么它就失败了。美国几乎所有年龄段的死亡率都远高于欧洲、日本和澳大利亚的大多数国家。也就是说,与这些国家的公民相比,美国婴儿活到5岁的可能性较小,美国青少年活到30岁的可能性较小,美国30多岁的人活到退休的可能性较小。

去年,我把美国称为现代世界的富有死亡陷阱。“富有”部分很重要,需要仔细观察,而且很难夸大其词。一个典型的美国人每年的花费几乎比一个典型的英国人多50% ,俄克拉荷马州的一个卡车司机挣的钱比葡萄牙的一个医生还多。

这些额外的钱理应能让我们多活几年。对大多数国家来说,更高的收入自动转化为更长的寿命。但今天的美国人并非如此。英国《金融时报》数据记者约翰•伯恩-默多克(John Burns-Murdoch)的一项新分析显示,从出生到退休的几乎每个年龄段,典型的美国人比典型的西欧人死亡的可能性都高出100% 。

想象一下,我给你一片药,告诉你服用这种神秘的药物会有两种效果。首先,它会让你的可支配收入几乎增加一半。其次,这会让你在接下来的365天内死亡的几率翻倍。作为一个普通的美国人,你必须终生服用这种药物,并且每天晚上都要服用这种药物。

根据伯恩-默多克收集的数据,一个典型的美国婴儿在第一年死亡的可能性是其他富裕国家婴儿平均死亡率的1.8倍,这些国家包括澳大利亚、奥地利、瑞士、德国、法国、英国、日本、荷兰和瑞典。让我们把这个1.8的数字看成“美国死亡率”ーー美国的年死亡率相比类似富裕国家的倍数。 Chart

当一个美国人满18岁的时候,美国死亡率飙升到2.8。到29岁时,美国的死亡率飙升至4.22的峰值,这意味着普通美国人的死亡率是我们这一篮子高收入国家平均居民的四倍多。在国与国之间的直接比较中,这一比例甚至更高。我这个年纪的美国人,平均年龄在35岁到40岁之间,明年死亡的可能性大约是瑞士同龄人的6倍。

在30岁到50岁的整个时期内,美国人的平均死亡率都高于3,这意味着典型的中年美国人在一年内死亡的可能性大约是西欧或澳大利亚人的3倍。只有在80年代末和90年代,美国人在统计学上与其他富裕国家的居民持平,甚至略微好一些。

伯恩-默多克:“如今,美国每25个5岁的孩子中就有一个活不到40岁。”平均而言,一个具有代表性的美国幼儿园班级将在他们五十岁之前失去一名成员。

这是怎么回事?第一个符合逻辑的嫌疑是枪支。根据最近皮尤研究中心的数据分析,美国儿童和青少年中的枪支死亡人数在过去10年中翻了一番,达到本世纪有记录以来针对儿童的枪支暴力的最高水平。今年3月,一名20多岁的枪手在田纳西州纳什维尔的一所基督教学校开了152枪,打死3名儿童和3名成人,随后被警方击毙。今年4月,一名20多岁的枪手在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的一家银行杀害了6人,随后他也被警察击毙。

世界各地的人们都遭受着精神健康问题、愤怒和恐惧的折磨。但是美国人拥有更多的枪支来将这些过于人性化的情绪转化为射向另一个人的子弹。关于吸毒过量和车祸死亡的故事与此相似。在所有这些案例中,美国遭受的不是绝望和侵略的垄断,而是死亡工具的过度供应。我们的吸毒过量死亡人数比其他高收入国家都要多,因为我们有更多的芬太尼,甚至人均也是如此。美国人开车比其他国家多,导致我们的道路交通事故死亡率高于平均水平。即使按每英里计算,我们的死亡率也是惊人的。

当我联系伯恩-默多克时,我以为这三个罪魁祸首ーー枪支、毒品和汽车ーー可以解释我们的大部分死亡率。然而,在我的播客节目《简明英语》中,他认为美国人的健康(以及获得医疗保健的机会)似乎是最重要的因素。美国心血管疾病和代谢疾病的流行率是如此之高,以至于它在我们早期死亡率中所占的比例比枪支、毒品和汽车的总和还要大。

分解美国的健康问题很复杂,但我可以提供三个数据点。首先,美国的肥胖率异常高,这可能导致更多的早期和中年人死亡。其次,美国人不常久坐不动。我们每天至少比澳大利亚、瑞士和日本人少走30% 的路。最后,美国获得医疗服务的机会异乎寻常地不平等,我们的医疗结果也异乎寻常地与收入挂钩。西北大学经济学家 Hannes Schwandt 发现,美国最贫穷地区的黑人青少年在20岁前死亡的可能性大约是最富裕地区的青少年的两倍。这个结果在逻辑上符合美国(特别是在低收入地区)缺乏全民医疗和医生短缺的事实。

对于美国的死亡率,没有一个单一的元解释足以解释我们因枪支、毒品、汽车、婴儿死亡率、饮食、锻炼和医疗资源不均而导致的高死亡率。无论如何,我都会试着提出一个解释ーー只是会有点自相矛盾。

让我们从这个想法开始,无论这个想法多么简单,美国的选民和政治家如此关心自由,以一种老式的“热爱美国”的方式,如果这些规则限制了个人选择,我们就不愿意促进公共安全。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国家拥有臭名昭著的自由放任的枪支法律,枪支比人多,宽松和执行不力的驾驶法律,还有一个保守的运动一再试图阻止、推翻或限制全民医疗保险的扩张,理由是它阻碍了消费者的选择。在富人中间,这种超个人主义的心态可以表现为对生活的一种“打砸抢”的态度,对不那么幸运的人会产生令人惊讶的后果。例如,在低收入儿童参与青少年体育活动减少的同时,儿童肥胖症也在增加。在国家层面上,似乎正在发生的事情是,富裕家庭为了给孩子的大学申请简历上增光添彩,正在把孩子从当地的联赛中拉出来,以便他们能够付费参加享有盛誉的职业队。从规模上来说,这些决定使富裕家庭的孩子进入常春藤联盟学校的几率提高了0.5个百分点,代价是当地青年体育联盟遭遇毁灭性打击。

自由与个人主义理论的问题在于,在许多情况下,美国的问题不是崇拜自由,而是与其相反的东西:过度监管。在医学方面,FDA机构审查委员会的过度监管和风险规避很可能减缓了新的拯救生命的治疗方法的开发和采用。这造成了经济学家亚历克斯•塔巴罗克(Alex Tabarrok)所称的“看不见的坟墓”,里面的人死于监管机构阻止他们获得本可以挽救他们生命的治疗方法。同样地,考虑一下饮食和锻炼的问题,美国人是否因为非常热爱自由而不常久坐?有可能,我想。但更有可能的解释是,限制性的住房政策使得中低收入家庭难以居住在市中心商业区附近,这迫使他们中的许多人不得不开车,从而减少了每天的步行和锻炼。

美国陷入了监管和过度杀戮之间的困境,有时促进个人自由,造成可怕的致命后果,有时阻碍政策和产品,造成微妙的致命后果。这不简单,而且很难解决。但死亡率是对文明的最终考验。而这个考验从来都不简单。